林立青創「友洗」,盼助無家者「脫貧返家」

文 / 馮紹恩    攝影 / 蘇義傑 2022/06/22

林立青創「友洗」,盼助無家者「脫貧返家」

工人作家林立青創立社企「友洗」,希望幫助無家者脫貧,替社企找到永續獲利之道。蘇義傑攝

說起「工人作家」林立青,近幾年出了幾部代表作,其中《做工的人》不但賣出好成績,還被翻拍成電視劇。但今年,他卻一改作家的身分,當起了「頭家」(台語:老闆),帶著「無家者」(街友)到各個學校洗地。他為何放下筆桿,當起創業者?

一大清早,林立青開著發財車「速洗號」來到基隆長樂國小。卸下一箱又一箱鮮紅色的工具箱,與三台經過改裝的清洗機。隨後,八點一到,無家者們一個接著一個出現,穿上雨衣、專業裝備,其他人根本看不出來,他們原先曾經露宿街頭,「看起來就是專業的師傅。」林立青如此描述。
林立青,現年37歲,原本在工地擔任監工,後來開始在臉書撰寫和工地、工人相關的話題而迅速竄紅。隨後,陸續在2017、2018年出版兩本書,分別是《做工的人》、《如此人生》,描述大眾長期誤解的工人工地、八大行業的辛酸苦辣樣貌,有趣的故事、生動的描繪,讓他很快變成為知名的青年作家。
他愛寫,也會說,更喜歡身體力行。而從他最一開始撰寫臉書文章到出書,初衷從未改變,就是關懷弱勢,「罵政府改變不了什麼,都罵那麼多了,現在不如自己來試試看。」
簡單的工作,也能有成就感
去年中萬華遭逢疫情重創中,林立青發現自己雖然有號召力,可以募得一些物資,但實際上做的不比當地里長多。去年底,一次親身體會,讓他興起開公司的念頭。

那時,他正在一旁拿著高壓清洗機清洗路面,一位路過的無家者說,「這麼簡單,我也會,」林立青見狀,立刻回覆說,「你行,那你來試試啊!」無家者大哥接手過去,儘管上手不快、洗的亂七八糟,但過程中很有成就感,也很開心。

林立青發現,其實清掃街廓、公共建築等路面,一方面社會很支持(社群迴響好),再來,清洗路面也讓無家者得到成就感,重返職場不易感到「挫折」。

林立青與社工

林立青與社工一起媒合無家者,到學校進行洗地計劃。

圖片來源 : 遠見提供

和過去熟識的社工夥伴討論,林立青發現這是一個創業的機會。畢竟,無家者一直以來最缺的就是「好工作」,社工也很樂意幫忙林立青媒合許多無家者來嘗試。

今年2月,林立青從過去為人打工,變身為老闆,「現在比較像是公司的吉祥物。」他笑著說。

創業維艱,一個人很難成功。基隆成功國中的公民老師徐嘉鴻,成了林立青口中的貴人。徐嘉鴻表示,曾邀請林立青來學校演講,看到他的洗地計畫,主動在基隆教育界分享這件事,結果前前後後一共有8所學校表達需求。

徐嘉鴻分享,過去學生對無家者刻板印象:「好手好腳怎麼不去工作?」透過「無家者洗地計畫」是讓學生們從書本走入社會,最好的社會教育。

在學校老師的響應下,「友洗」站穩第一步後,林立青已擬定三大策略:

策略一:鎖定公共場域,提昇無家者價值與社會認同

從清洗剝皮寮、紀州庵和西門紅樓的經驗,林立青發現清洗公共場域,尤其北部多雨,老舊建築易生青苔與黑垢,高壓清洗後就能煥然一新。也喚起無家者們的認同感與熱情:「他們在工作結束後,隔幾天還會自己回來看上次清潔過的地方。」

此外,林立青發現學校洗地很適合協助無家者重建自信,「學校會頒發感謝狀給無家者,他們更有榮譽感,而且知道清洗的地方可以讓小朋友、老師不再跌倒,都更賣力。」林立青也觀察到,小朋友都會很好奇他們的清潔工作,這樣的注視下,也讓他們提昇不少自信。

徐嘉鴻說,「我在想,他們以前在學校應該都是低成就,這輩子從來沒有從校長手中拿過獎狀,那現在因為洗地板,工作被肯定,算是人生的一種成就。」

策略二:替社企找出獲利永續之道

開設公司,最重要的便是如何維持營運不虧。林立青相當堅持做工要有合理的價錢,「要相信社會有愛。」林立青帶著從容自信的微笑,解釋說,他相信這樣的公益行動一定會獲得社會人士的支持。

例如採訪當天所清潔的基隆長樂國小,他們還沒有收到任何款項就先前往洗地,隔沒幾天,就有善心人士出面捐贈當天清潔的費用。

作為社會企業,林立青給無家者的工錢並不吝嗇,過去無家者派送廣告傳單、舉看板,一天薪水頂多500~800元之間,「來我這裡工作很辛苦,從早到晚,又是勞動活,整天下來容易腰酸背痛,但上工一天我付1500元,又有500元會存在社工身上,他們拿著這筆錢就看的到希望。」存在社工處的500元,則是協助無家者儲蓄。

林立青與基隆成功國中的公民老師

林立青(右)帶領街友到基隆長樂國小無償洗地,隔天就有善心人士出面捐贈當天清潔費用。圖左為基隆成功國中的公民老師徐嘉鴻。

圖片來源 : 遠見提供

策略三:專業自立,協助無家者脫貧

除了給付較好的工錢外,最重要的是專業設備的提供。出身工地的林立青相當清楚,工人很需要體面、技術與自我認同,從專業設備整齊劃一開始,讓無家者穿上去就顯得他們是專業師傅。

不但搏得外界尊重,他們也在過程中累積運用各種工具的知識與技術,累積自信,「如果他們有一天讓其他清潔公司挖角,那很好啊!代表我訓練他們成功了。」

除此之外,林立青也讓無家者看見專業工作的技術重要,並慢慢培養起類似「領班」的帶領者角色,讓他們從需要人指導,到可以獨自完成清潔工作,甚至未來可望帶人。

名聲很好用!樂當吉祥物,盼未來助更多無家者脫貧

林立青期盼藉由「友洗」讓無家者成功脫貧,關鍵指標,就是無家者們擁有自己的租屋處。這代表他們不再需要窩在街頭,或是棲身網咖,擁有自立能力,而且可以「面對」自己的過去。

「林立青是把名聲拿來幫助底層,可以帶社會底層一起做事,比起寫書更讓他可以被人看到,就算寫很多,未必讓人看見你做了什麼。」徐嘉鴻觀察,本來林立青就是習慣跟弱勢站在一起的人,要不是因為疫情,其實公司應該可以運作的更順利。

林立青也自嘲,因為無家者們都很清楚他其實相當辛苦,在清潔現場都盡量不讓他參與工作,「現在就像吉祥物,他們就讓我去面對記者、媒體、學校長官等等的人。」

友洗的營運規模暫時沒有要擴大,「畢竟要一個一個帶著無家者工作,人力有限,」而目前的經營模式也能順利支持公司營運下去。至於他的下一本新書什麼時候出來?就等林立青蒐集到更多有趣的故事,再來跟讀者分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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